胸怀宇宙

懒政不作为,干饭也不吃你的

【人民的名义】今天的侯亮平也在写检查呢!

所谓神作就当如此吧,真的是篇不能再好的文。

感谢作者大人。这是我人义里吃过最好吃的粮。

什么我不告诉你:

* 汉东大学往事


* BGM:《你曾是少年》


* 脑洞来自我和 @唐宋 ,送给你,我爱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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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

 


开学第三天,侯亮平被高老师钦点成了课代表。


然后开学第三周,他就被撤了。


 


“有每次上课都迟到的课代表吗?”高育良问。


 


侯亮平规规矩矩地站在他面前听训,表情非常正经:“也不是每次吧,高老师。平均三次里才有一次。”


 


高育良问:“你说什么?”


 


他平静声音中隐隐压着怒气。侯亮平敏锐地判断出,今天这事好像不能靠颜值和抖机灵解决,遂诚恳乖巧地低头认错,一百八十个掏心掏肺:“老师我错了。”


 


“课程已经开始了才进教室,亮平同学,你自己说,这样是不是很不礼貌?会不会打断老师思路?你身为课代表,连早来五分钟都做不到,同学们的作业怎么交?”高育良发火从来不表现为疾言厉色,微微沉下脸,语气加重些许,就已经很有分量,“陈海,他是只有上我的课才迟到吗?”


 


“啊?……”陈海是作为新任课代表被拉来陪训的,正自站在旁边走神,冷不丁被点了名,顿时嘎一声陷入了两难。


 


这答什么都不对啊!他都能想象出高育良会是个什么反应:


 


如果说“是”,——那你对我的课程有什么意见?


如果说“不是”,——那你的学习态度有什么问题?


 


无论哪种,都足够高老师再把侯亮平训上俩小时。对此陈海倒不是很在意,但比较在意侯亮平跟他秋后算账,毕竟这猴子从来不讲理。陈海正自犯难,祁同伟抱着作业进了办公室,看见他们,微微愣了愣。


 


他余光扫过两个鹌鹑一样大气都不敢出的小学弟,心里掂量着轻重,把手里的作业放到办公桌上,先挑正事说:“高老师,这是我们班交的社会调研大作业,一共二十份。您看是不是给安排一下答辩时间?”


 


“怎么才二十份?还有三个人呢?”高育良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,


 


“说是明天交。我知道您对时间观念是非常注重的,老师您放心,我回去肯定催。”祁同伟早有准备,从容地回答。


 


高育良这才满意了,随手翻翻论文,又叮嘱:“答辩不急,等我先看看你们的调研成果。同伟,你回去告诉同学们好好准备,不能轻视社会调研。你们是学法的,政法人不能脱离群众!”


 


“是,我知道了老师。”祁同伟顺从地答应,“哦还有,刚刚我在综合楼下遇见吴老师,师母让我给您带话来着,说是今晚早点回家吃饭。芳芳期中考得不错,要做两个好菜庆祝庆祝。”


 


高育良翻页的手一顿,抬眼看他,笑了,平缓而犀利地一语点破他的小心思:“求情是吧?”


 


祁同伟低头笑笑,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些许不好意思:“瞒不过您。”


 


“那你倒是问问亮平,他为什么站在我办公室里?”高育良淡淡道,听不出情绪,“我记得,你是他们班的负责人吧?”


 


祁同伟连声应是,转身面对两个小学弟,虎起脸,低声喝道:“亮平!你惹老师生气了?”


 


他脸是板得挺严肃,眼睛却闪着光,明显不是生气的样子。侯亮平偷偷抬眼跟他对视了一秒,心领神会,迅速再次低下头去,认罪态度非常良好:“学长我错了。我早上起得有点晚,不小心迟到了五分钟,打乱了课堂秩序,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!”


 


“你怎么能这样呢!”祁同伟问的时候就打好腹稿了,学弟回答什么并不重要,紧跟着加重语气又喝了一声。然后他才反应过来,侯亮平压根也没犯多大的事儿,登时哭笑不得,但也只能绞尽脑汁地继续训:“……这是‘不小心’的事吗?你这是缺乏警惕性,没有自律精神!你说说,作为一个学生,你连床都起不来,还能干什么?”


 


侯亮平惭愧地说:“是是,学长教训得都对。我记住了,我以后一定改正!”


 


“这都是老师平时说过多少遍的,要有时间观念,要学会尊重!亮平你就不听!怎么着,非等我训你吗?高老师脾气好,我脾气可不好。”


 


祁同伟愈说愈是声色俱厉,侯亮平连声道歉,老老实实地垂头听训,满脸羞愧,手都不知道怎么摆。陈海被晾在一边,看着学长跟好友默契地唱双簧,满脸三观碎裂的震惊表情:这俩人还要脸吗?


 


高育良看了半天,绷不住笑了,拿手中圆珠笔慢悠悠地敲了下桌子。祁同伟那火气就跟被按了开关似的,非常戏剧化地就熄了。他转身面对高育良,恭顺地问:“老师您还有什么吩咐?”


 


“我脾气好?”高育良说得似嘲似讽,偏生含而不露,也听不出来是不是调侃,“不该跟他计较是吧?”


 


祁同伟陪着笑脸:“亮平他不懂事!老师您别动气,我回去一定对他进行严厉的批评教育。”


 


高育良很赞同地嗯了一声,然后再次把他的试探堵回去了:“急着回去啊?”


 


这祁同伟真没法接了,并且有种引火烧身的不祥预感。他自觉地跟侯亮平站成一个姿势,放软语气:“我不急,这不是怕打扰老师您工作嘛。”


 


“不用急。十八九岁的年轻人,那可是精力最充沛的时候,早上总迟到说明什么呢?说明认识不够。”高育良笑笑,语重心长地说,“那就要提高认识。亮平你呢,今天在办公室给我写份东西,就写对于迟到这件事的心得体会。老师帮你好好提高一下。”


 


侯亮平苦着脸应是,手上收拾过老师递给他的几张稿纸,左右望了望。高育良办公室大而简洁,连个多余的凳子都没有,他只能选择站办公桌对面写,或者趴沙发茶几上写,怎么选都很苦。


 


“至于同伟你也别急着回去,上沙发那儿去看看你师弟的论文。等我把你们班的大作业批完了,正好顺手拿回去。”高育良全当没看着,伸手拿了个文件夹递给祁同伟,“陈海呢就……”


 


陈海满脸无辜地看着他,心说怎么着您也不打算让我走?他俩一个上课迟到一个管教不力,那我这罪名难道是交友不慎?


 


“就先在我这看看书吧,自己去食堂吃饭也没意思。”高育良和颜悦色地说,“同学之间,还是要注意团结。”


 


陈海:“……”


哦,不用罪名。这是连坐。


 


2


 


侯亮平向来是很能侃的,写检查不就是在纸面上侃吗?这他不怕。他组织好思路落笔如飞,刷刷刷就写了好几页纸,完了恭恭敬敬地双手递过去请老师过目高育良接过来视线一扫,标题正中五个大字:记一件小事。


 


……高育良差点当场被他气笑了。


 


高老师向来有城府,通身儒雅的书卷气,端肃持重而不失温和,喜怒从来不形于色的。他从从容容地接着往下看,侯亮平洋洋洒洒千余字,条分缕析层次分明,先语气诚恳地用大半篇幅承认错误,接着话锋一转,表示第一节课时间太早真起不来,严重影响学习效率,建议学校调整上课时间。


 


“亮平啊,”高育良将检查一撂,平和地说,“你这个想法很好。有创意。”


 


侯亮平倒是坦然自若,祁同伟和陈海直觉他又在作死,都从沙发上站起来了。高育良却没再说下去,把稿纸一收,抬腕看了看表:“走吧,不早了,我们去吃饭。”


 


那是侯亮平和陈海第一次到老师家做客。芳芳才上高二,笑眯眯地眨着大眼睛跟他们打招呼,两个大男孩竟一时都有些语塞。祁同伟倒是熟门熟路,进屋洗了手,径直钻进厨房帮吴老师做菜。


 


高育良人到中年,身体多少有点问题,吴惠芬管着他,做饭尽量清淡。然而领着孩子回家就不一样了,年轻人都喜欢重油重糖的东西,于是当天晚饭餐桌上多了一盘色泽鲜亮的红烧肉。侯亮平吃得赞不绝口。这孩子人帅嘴甜活泼讨喜,奉承得吴惠芬心里高兴,频频给他们夹菜。这边爱人和几个学生聊得热络,高育良无意参与,自顾自慢悠悠吃饭,若无其事地伸筷子夹了一块肉,又夹了一块。


 


祁同伟看得好笑,轻咳了一声。


高育良一眼瞪过去。


 


“师母您这菜做得可是太好吃了。”祁同伟立即正襟危坐,转向吴惠芬,“您看亮平多喜欢!是吧亮平?”


 


他说着又给学弟夹菜,侯亮平有点懵逼,但也只能连连点头应是。吴惠芬笑眯了眼:“好吃就多吃点!下回师母还给你们做!”


 


侯亮平那天晚上撑坏了,吃得倒是很开心,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。告辞时高育良把他们送到小区门口,不苟言笑地丢下一句“以后常来家里吃饭啊”,飘然而去。侯亮平望着老师的背影,满腹疑云,问陈海:“怎么回事啊?”


 


“有吃的就是好事。”陈海想想也搞不太清,挑了最朴素的道理安慰他。


“那倒也是!”侯亮平一想,是这么个理儿,遂豁达了。


 


学校食堂实在差得可以,每天清汤寡水馒头土豆丝,正长身体的大小伙子,哪儿受得了这个。侯亮平有事没事就跟着陈海回家蹭饭,他热情不见外会来事儿,陈父陈母是真喜欢他,就差认他当干儿子了。


 


饭桌上祁同伟和陈阳通常都是不在的,侯亮平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吗?那必然不能啊!他夹一筷子菜,就笑眯眯地问:“陈叔叔!我学长不常过来啊?”


 


“啊!”陈岩石是实诚人,想也不想就回答,“同伟脸皮薄,不好意思。”


“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?”侯亮平讶然。


 


“同伟这孩子啊,就是太好强,太要表现。”王阿姨插话道,“上次来家里吃饭,这紧张的哟,夸他什么都直谦虚,一个劲儿不是不是、没有没有。要我说老陈也是,问完学习问工作,你让人孩子怎么答?难不成还能自吹自擂?”


 


“这怎么能叫自吹自擂呀?”陈岩石不满了,“共产党员得讲个实事求是!年级第一、校会主席,啊,都在那摆着呢,多好的孩子!有什么不好说的?”


 


侯亮平拿筷子拄着下巴,适时地插进来打圆场:“叔叔阿姨,有什么意见,说出来让我听听!我给你们评判评判。”


 


陈海一看他眼睛冒贼光就知道不好,清清嗓子给了他个眼神:少乱说话,小心学长踹死你!


 


侯亮平熟练地无视了好友的警告,探身兴致勃勃地跟陈父陈母聊了起来。陈海扶额哀叹,心说你往作死大道上狂奔一去不回头就罢了,别又连累我跟你站办公室吧!


 


“哎哎学长,听说你当年和我陈阳姐回家吃饭,比面试还紧张。”周一清早在早读教室碰面,侯亮平就跑去撩拨祁同伟,边说边乐,“王阿姨说感情挺好的啊,你下意识就否了一句‘别别八字还没一撇呢’!”


 


祁同伟还没太睡醒,脑子转得慢半拍,反应过来脸就青了,慢条斯理地掰掰手指:“猴子你说什么?”


 


“完了据说你在校园里追着我陈阳姐跑了三天,”侯亮平转身就跑,笑得要岔气,“边追边喊‘我那是没睡醒说错话了!一撇一捺都有了!阳阳你信我!’”


 


“我靠!”他模仿得惟妙惟肖,祁同伟当时就炸了,一推桌子起身就追出去。两人在走廊里上演十八般武艺,动静闹得像地震。隔壁几个班都有人探出头来看。侯亮平仗着身高腿长跑得快,一马当先冲下楼去,祁同伟紧随其后。


 


外边蓝天深湛暖风醉人,树影里细细碎碎地洒下金黄阳光,实在是不该待在教室里的好天气,这俩人早读肯定不会回来了。陈海撩开窗帘往下看了一眼,继而八风不动心如止水地掏出英语书。


 


前桌的男生完全搞不清状况,懵逼地回头捅捅他:“怎么回事啊?亮平呢?……祁学长今天早读不点名?”


 


“我怎么知道?我什么都没看见。”陈海眼皮都不抬,安安稳稳地回答,“待会高老师要是派人来找,你就说我不在。”


 


祁同伟和侯亮平直打闹到综合楼门口才刹住车,差点没撞到门前的柱子上。高育良恰巧上班,看两个学生大汗淋漓地站在面前喘息,皱眉道:“干什么?不早读了?”


 


“老师我我我……”祁同伟气得不行,“他他他……”


“别说了。”高育良皱眉道,“我马上有课。你们两个,下午放学来找我。,把事情讲清楚。早读时间在外嬉戏打闹,像个什么样子?”


 


高老师威严地拂袖而去,留下两个学生面面相觑。侯亮平一摊手:“学长,这可不怪我啊。”


 


祁同伟心头火起,一撸袖子,决定还是先掐死他再说。


 


侯亮平和祁同伟各自憋了一天,晚上磨磨蹭蹭地进了高育良办公室。高老师不看他俩,先问陈海:“这是怎么回事啊?”


 


陈海心说这又关我什么事啊,遂委婉道:“没事儿!就是青春期冲动,高老师您别生气。”


 


“青春期冲动?我看是作业太少。”高育良哼了一声,抖开手里的稿纸,低头开始看。


 


祁同伟给他写了一封文采斐然的控诉书,指责侯亮平同学打探他人隐私,采取手段进行不公平竞争,拉帮结伙,搞小群体,引进外来物种,破坏政治平衡。通篇血泪,字字激昂。侯亮平则是别出心裁地给他搞了一份保证书,信誓旦旦道老师我错了,我真错了,以党性和人格向您保证,我方承诺不率先使用陈岩石同志!


 


高育良:“…………”


这都是些什么东西!


 


“你们几个,”他把那沓纸一撂,又气又笑,“除了闯祸还会干什么,嗯?”


陈海不合时宜地举起手,一百八十个委屈:“老师,我连闯祸也不会。”


 


就你机灵!祁同伟和侯亮平一人踩了他一脚。


 


“别别,老师您别气。我这跟师兄开玩笑呢!是不是师兄?”侯亮平赔笑,殷勤地拿起电话,“这也挺晚的了,我给吴老师打个电话,咱回家吃饭吧?您想吃什么?”


 


高育良转眼看着他。


侯亮平更正:“您想让我跟吴老师说我想吃什么?”


 


高老师想了想,板着脸正气凛然地咳了一声:


“红烧猪蹄吧。”


 


3


 


后来老师家几乎就成了他们的第二个家,周末没事就过来蹭个饭,陪老师在花园里干点活,或者跟师母聊聊天。政法系薪火相传的气氛本就比其它专业浓厚,别人进来是叫学长学姐,只有他们进来是叫师兄师姐,这么一来二去,竟真有了一家人的感觉。


 


高育良家的门不好进。他性情随和,于学术上却严谨,这些年挑挑拣拣,也只相中了这么三个可心的学生。个个都是好孩子啊,聪慧通透,性情讨喜,谁能不喜欢。他是真把这几个孩子当亲传弟子待的,也是掏心掏肺,想好好教的。


 


所以对侯亮平身上过分飞扬跳脱的少年气,他看着相当顺眼,但不赞同。


 


侯亮平那段日子过得就很苦了,有事没事被叫过去挨训。到大二时,陈海无奈地站在办公室外等他的画面已经成为了综合楼一景。祁同伟跟高育良关系更密切,每天少不了进进出出办公室数次,偶尔抓着机会,就会替小师弟求个情;也有很多时候会出门跟陈海无奈地一摇头:没有指望了,兄弟你节哀吧。


 


高育良最不能忍侯亮平的主要两件事:上课睡觉,不交作业。别的可以不管,这两件事抓到必训。对此侯亮平是很有理的,振振有词:“这是存在客观原因的高老师,我们家那儿可没有这么热,京州动辄三十五六度,上课犯困也是情有可原的。”


 


他家在北京,千里迢迢跑到汉东来读书,适应起来确实不易。高育良不管那些,扬眉犀利地问:“那你冬天就不睡啦?”


 


侯亮平无言以对。他冬天上课倒不睡觉,根本就是起不来。


高育良一言以蔽之:“欠收拾。”


 


那年院际杯辩论赛上侯亮平见到了钟小艾,一见倾心。奈何女神太高冷,对他的猛烈攻势视若无睹。他只能改变策略,每天追在陈阳身后求学姐牵线。陈阳和钟小艾宿舍就在对门,然而她偏偏就爱看这小学弟吃瘪,每天笑眯眯地跟侯亮平打太极,就是不答应。


 


“姐!陈阳姐!”侯亮平声情并茂,“你就成全我的爱情吧!”


祁同伟正好路过,就听见这半句,登时惊了:“你说什么?”


 


“没没,不是学长你想的那个意思……”侯亮平后退两步,转身就跑,“你和陈阳姐一撇一捺都有了,我还能有什么意思?冤枉啊学长——”


 


还提一撇一捺!祁同伟火起,又开始撸袖子:“我看你是欠揍了你。”


 


他磨叽了两个月,陈阳终于大发慈悲帮了他个忙,给钟小艾送了张校际篮球赛的门票。那一年汉大打得不错,过五关斩六将直闯进学院,对手是只隔了一条街的警察学院。能战胜他们可是天大的荣誉,且公检法天然有种惺惺相惜的亲近感,侯亮平作为校队里唯一一个政法系学生,更是跃跃欲试,誓要拿个第一。


 


双方都是战意高昂,气氛不免十分紧张,开场打招呼时就溅着火星。球场上小口角小摩擦本是十分正常的事,但那天三言两语一挑,竟真的就打起来了。正是青春躁动、血气方刚的年龄,场面险些闹得无法收拾,最后一人背了个处分。


 


祁同伟当时在北京准备竞赛,每天跟队友没日没夜地看资料、讨论和吵架,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。总决赛完了颁奖、庆功,又是玩得很疯。他在火车上倒头睡了一天一夜,回了学校才听说这个事儿,心里咯噔一声,估计老师要气死了,连衣服都没换,就去了办公室救火。


 


办公室里气压低得吓人。侯亮平老老实实地在办公桌前罚站,陈海坐在沙发上,面前一杯冒着热气的茶。他是如坐针毡,看到祁同伟跟看了救星似的,连忙起身:“学长回来了。”


 


祁同伟点点头递了个眼色过去,示意他放心,先过去跟高育良打招呼:“高老师,我回来了。”


 


“一等奖?”高育良抬眼看看自己聪慧听话的大弟子,总算露出了点笑模样。


 


“是。”祁同伟没敢嘚瑟,恭谨沉稳地回答,“咱们学校这次派出了三支代表队,成绩呢也都不错。老师我跟您汇报一下。”


 


他刚要抽文件夹,被高育良挥手阻住了:“不急同伟,明天我抽个时间,听你好好汇报一下。先说亮平,你的事怎么解决?”


 


“我错了。对不起老师,我没想打架来着。”侯亮平这次态度很端正,“您想啊,小艾在这呢,我能有意破坏自己形象吗?”


 


“那是怎么闹成这样的呢?”高育良平平地问,不见怒气,拿下颌示意了一下桌子,“来亮平,你给我写份书面材料。你当时是怎么想的,现在又是怎么想的。”


 


又写检查!侯亮平苦了脸,揉揉手腕:“老师,我上次比赛的时候扭了手腕,写字可能不大方便。”


 


高育良拉开抽屉摸了把绘图尺出来,心平气和道:“是吗?你伸手让我看看。”


 


“不不老师我觉得还是写检查比较有助于我反省——”侯亮平眉头一跳,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。他朝身旁的祁同伟丢了个眼风:救命啊学长!


 


祁同伟眼看着再不说话估计要发生惨案,不得不开口求情了:“是啊老师,我也觉得写检查比较好。您看亮平,他肯定知道错了。您就给他个改正的机会吧。”


 


高育良问:“是吗?”


侯亮平诚恳地点头:“老师我觉得学长说得有道理。”


 


高育良其实没怎么生气。年轻人嘛,冲动热情天真莽撞,闯点祸是多正常的事,不是每个少年都能像祁同伟,事事处理得滴水不漏的。他推了一沓稿纸过去,算是默许了这个解决方案,忍不住恨铁不成钢地训:“大错不犯小错不断!就不能学学你师兄?”


 


祁同伟就低头笑笑。当时他是所有老师心里的标杆,政法系的教授们训学生,最后总得带这么一句,他早习惯了。侯亮平松了口气,拿着纸笔上旁边写检查去了,高育良最后瞪他一眼,又忍不住跟祁同伟说:“奖状拿来我看看。”


 


那天侯亮平生生写到晚上九点多,写得抓耳挠腮苦不堪言。老师头也不抬地在批论文,祁同伟跟陈海谁也不敢走,就在沙发上坐着等。祁同伟这个月劳心劳力,又兼旅途劳碌,实在是累得不行,最后不知不觉,靠在陈海肩膀上就睡着了。


 


陈海没敢出声,小心地调整了下姿势,让学长靠得能安稳点。他拽了拽被压住的袖口,抬眼时发现高育良不知什么时候望过来,眼神很温柔。


 


窗外的夜很静,灯光明亮的办公室里,三位青年伴一位师长,没有人说话,只有笔尖在纸上划动的沙沙声,听得人心里也不知不觉就静下来。


 


芝兰玉树,生于庭阶。


这是一个老师最大的骄傲与快慰啊。


 


“快点写。”高育良轻声对侯亮平说,倾身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机,“我打个电话给你们师母。今晚夜宵想吃什么?”


 


4


 


侯亮平大学四年写了多少份检查,那简直数不过来,粗略估计摞起来能有一箱。高育良常讲法理公义党性风纪,到头来他是记得最熟的一个。没办法,都翻来覆去写过多少遍了。


 


后来他跟钟小艾求婚,声称愿全文背诵党章以示诚意。全校轰动,唯有祁同伟和陈海不以为然:得了吧,那玩意你大一就会背了!结婚后他们夫妻俩就差在家开两学一做培训班,正气凛然得仿佛没有性生活,闻者叹服。侯亮平那出口成章的功夫,全是少时写检查打下的。


 


再后来孤鹰岭上,侯亮平孤身单衣凛然无惧,迎着学长的枪口步步向前,痛心地道你既然以身试法,就该接受法律与人民的审判。祁同伟听得很想笑。他想说得了猴子,跟我装什么相啊?这些话上大学的时候,我都在高老师办公室听你讲过八百遍了!


 


可惜陈海不在,真真是物是人非。他略微有点惘然地这样想着,伸手拔出了自己曾经的配枪。


 


今天以后,再没有政法三杰了。


 


END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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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芝兰玉树,生于庭阶”一句灵感来自沐悦悦姑娘之前的评论,未免打扰,不at了,鞠躬致歉并致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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